《犬之力》：烂番茄支持率96%的最强黑马，为什么吃了冷门羹？

写在前面

继1994年《钢琴课》之后，2022年简·坎皮恩凭借《犬之力》获得最佳导演提名，这让她成为历史上首位两次获得最佳导演提名的女性导演。

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后，简·坎皮恩顺利拿下了最佳导演奖，而这也是《犬之力》唯一成功拿下的奖项，其他的十项奖皆只是提名。

这部在奥斯卡揭晓之前烂番茄支持率高达96%、又最受关注的最强黑马为什么吃了冷门羹？

01

好奇心

1925年美国西部，哥哥菲尔和弟弟乔治带领牧牛队伍四处游走，其中一夜在一家旅馆内休憩，旅馆由寡妇萝丝和她的儿子彼得共同经营。

休息的几天内，弟弟乔治和老板娘萝丝情投意合，没多久两人就决定结婚并搬居于乔治家。

而哥哥菲尔对这位弟媳颇为不满，明里暗里都在为难揶揄她。

下一个夏天时，萝丝的儿子彼得从大学放暑假归家。

以此，这部影片便围绕这个四人家庭展开。

《犬之力》跳脱以往美国西部片“左轮”、“歹徒”、“群敌尽歼”的典型模板，将目光聚焦于家庭关系。纵观全局，《犬之力》更像是以上世纪西部文化为背景的家庭伦理片。

但巧妙的是，它既没有西部牛仔片的“打打杀杀”，也没有家庭片里刻意夸大凸显的代际矛盾，导演将角色的情感转变压制到每一处细节，比起角色间的直接交流，电影更多的是利用人物细微动作和背景物品摆放来呈现关系转变。

而这种不把人物矛盾放在台面上的“克制流”影片一直以来的最大弊处就是整部影片情感抒发太过单调，不足以“拎”起观众对电影的情感共鸣。

因此也难免会有其他影评人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是“只要你有足够耐心，看完两个小时...”

但观看《犬之力》一定要秉持着“耐心”两个字吗？

我觉得不然。

正如之前所说，《犬之力》更多的是叙事，它单向地把事件发展搬到画面上来，而“为什么这么发展”的缘由被直接抛向观众的思考里。

譬如最开始的旅店相遇，菲尔看到了餐桌上的纸花，得知纸花出自于彼得这位男性之手，对这种“阴柔”不屑一顾的菲尔直接将纸花点燃直至焚烧殆尽。

生气的彼得离开了厨房去后院自我消化，而老板娘萝丝却一直生闷气到闭店，甚至是在厨房大哭。

她生气的是自己儿子被欺负，还是未来几天要与菲尔这样难处的人同住，或是来察看情况的弟弟乔治让她感到了难堪？

再是弟弟乔治去厨房查看老板娘萝丝的情况，深夜未回到卧室时，哥哥菲尔像宿管阿姨般敲开旅馆每个房门，满世界找人。

弟弟夜归后，又像当妈似的一通连问。

“你去哪了？” “你去做什么？” “你去了多远？”

之后这两位家财万贯、分明可以分房休息的中年人甚至还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而当乔治决定与萝丝结婚后，菲尔拿着马厩里的马一通撒气。

在这一系列单方向展现故事之后，你不禁会去思考菲尔为什么不支持弟弟结婚，为什么对弟弟有那么强的控制欲？

当然，影片呈现的也不止如此。再比如彼得常称呼其母正名“萝丝”而不是“母亲”，萝丝在街巷、柜子甚至是被子里都藏了酒...这些支离破碎的细节在之后相互联系、架构起来，共同合为贯穿影片的整条主线。

前期的《犬之力》调用这些琐碎的小事件不断激起观众的「好奇心」，让观众去思考故事背后的人物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进展。

这种“好奇心”是不需要观众刻意带着“耐心”去维持的，也正因这种“好奇心”的反复调用，得以让这部没有枪斗场面的西部片能被观众有兴趣观看到结尾。

（下面含有部分剧透）

02

构立、对立、共和

影片另一大亮点是关于人物的构立，甚至是对立。

菲尔是男子阳刚的极端代表，无论是在与弟弟乔治的兄弟关系还是与牧牛队伍的同伴关系，菲尔一直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这在他对弟弟强盛控制欲和旅店用餐时坐主位、点燃纸花的画面中都尤为明显。

而引出菲尔另一面的是一位已经去世的著名牛仔——布朗克·亨利。

菲尔在草丛里藏匿写了“BH”名字的报刊，吃饭、讨论、在任何可以的情况下，菲尔都要致敬老牛仔“BH”——布朗克·亨利。

夏天炎热，牧牛的男性们一起到河流里消暑，但奇怪的是，菲尔不愿和其他同伴共同到河流中裸泳。

他独自在树林深处，从裤裆里拿出一块写着“BH”的汗巾蒙住脸，嗅闻着上面的气息，然后再放回下体，轻轻摩擦。

这种直截了当的性暗示指明菲尔对BH的情感绝不止于敬仰，而是一种无法自拔的迷恋，甚至是一种隐匿的爱恋。

菲尔是一位同志。

所以，菲尔刻意为难弟媳萝丝的原因由此揭露——性向天然带来他对弟弟的占有欲，而萝丝的出现打破了他对弟弟的独占。

而性向这种“异”进一步带来的是菲尔内心与他人的隔阂：菲尔深知自己内心某处与他人不一样。于是追求阳刚成为了他掩饰性向的工具，而对于这种工具的过度使用成为了磨灭人性欲望和情感的利刃。

他强调自己的主导地位，同时又刻意与其他同性隔开，这种极端将他分阂成了牛仔队伍里的「孤独人」。

反观细腻善良至极，热爱手工与作画的“阴柔”彼得。一承菲尔的反差，彼得也不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傻白甜”。

他捉回了野兔，赢得家里母亲和女仆的一众喜爱，而当女仆拿着胡萝卜上楼准备喂食时，发现野兔已经被彼得杀死解剖了。

即使彼得对于这个事件的解释只是“作为外科医生需要练习解剖”，但你不难发现表面阴柔善良的彼得亦有深不可测的阴暗面。

于此，「菲尔阳刚，彼得阴柔」，他们彼此不欣赏对方的做事风格，这是影片最主要的对冲。

彼得对于西部牛仔的一概不知，使得彼得在牛仔队伍里格格不入，他被吹口哨、被嘲讽、被孤立。

彼得同样在这个队伍里是“孤独”的，而菲尔发现了他的“孤独”。

这一共有的谐调让这两个彼此极端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鸣。前期的对冲被揉碎中和，故事线由二合一，将影片主论调从对冲转换到了共和。

再之后，就是两个角色相知相识，阳刚的阴面、阴柔的阳面被彼此发掘，从菲尔占据的主导地位，逐步演化到彼得点了烟递到菲尔嘴边。

这是主导地位的转变、权力的交接。

两位主角内心深层被不断深挖，同性、替身、俄狄浦斯情结，这些元素交织于单纯极端的人性，混合、缠绕成为了人性本身的难解的结。

以至于到影片结尾，阴柔杀死了阳刚。

在最后菲尔的葬礼上，似乎没有人会为菲尔的死而悲伤，反之是弟弟乔治不再被管制、萝丝不再被折磨、老女主人放心递交主权与新女主人萝丝。

尽管菲尔临死前仍在为彼得编织长绳，穿着西装准备郑重给彼得送上这份厚礼，而他不知，收礼人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每个人好像都在为菲尔的死而庆幸。

《犬之力》所有角色被构立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型的人类群体，充满了形式各色的人。

借以对主观权力的追求，他们彼此极端、对立，又消解融合，不断杂糅成为了最为复杂的人性。

这种复杂、混杂性正是电影的最大议点与亮点。

03

冷门

《犬之力》的冷门让我们深思一个问题——“克制”是否是电影的正确解法？

7.8分的《犬之力》是导演把想要表现的内核藏了又再藏，反观拿下了最佳影片和国内评分8.6的《健听女孩》无疑是把主旨直接呈现在观众眼前，

“克制”的电影对于导演是得以追求细节的极大满足，但对于观众就未必，刻意藏匿主线于细节的手法极大可能会给观众带来最大的一个问题——

不知所云。

即使前期观众饱含足够的探究心去思考菲尔一举一动的背后缘由、去思考萝丝酗酒的原因，但电影后期极其缓慢的故事线发展以及不充分合理的“填坑”会将这种好奇心慢慢消解。

“话说半句”式的叙述将电影放置于飘渺之中，当前期的疑惑得不到答案、当好奇心为此消失殆尽，观众就真的需要秉持耐心“熬”到电影结束。

最后可能连电影结局都没想个明白，还要去找影评解析才能看懂主线，尽管各式样的影评博主还对《犬之力》做出了各流派的解读。

“《犬之力》的故事像一老中医临去世前留给儿子一个治疗浑身奇痒病症的祖传秘方，放在一个制作精美的大盒子里。打开大盒子，发现里面套了个中盒子，中盒子里套了个小盒子，小盒子里套了个微盒子，微盒子里放了个锦囊，儿子打开锦囊抽出一张纸条，上写俩字：挠挠。”

所以故事叙述到最后，《犬之力》想表达什么？

到底是结尾的圣经“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生命脱离犬类”，还是台版译名《犬山记》？

导演有没有从那座山上看到狂吠的犬？

还是得观众说了算。